朱奶奶的眼皮依旧紧紧闭合着。苏念白顿了顿,声音依旧放得很轻,
却清晰地吐出了那个词:“……我们出发了。”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。
只有摇椅那缓慢、沉重、仿佛带着无尽疲惫的“吱呀”声在回应。然后,
就在苏念白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,
准备默默起身离开时——一声极其模糊、含混不清的“嗯……”,
如同从深井底部艰难升起的气泡,极其吝啬地从朱奶奶干瘪的唇缝里挤了出来。
那声音轻若蚊蚋,尾音拖得长长的,
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睡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、仿佛连灵魂都浸泡其中的疲惫。没有睁眼,
没有多余的动作,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,仅仅是一个模糊到几乎无法辨识的音节。
十年的相处。这漫长的、在死亡阴影下相互扶持、挣扎求存的十年,
早已让苏念白对朱奶奶的这种状态见怪不怪了。他太明白这声“嗯”意味着什么。
这不是冷漠,不是不在意,而是她的身体和精神早已被岁月和苦难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,
这声模糊的回应,已是她此刻能给出的、最沉重的信任与告别。
它意味着“知道了”、“去吧”、“小心点”,或者仅仅是“我听见了”。无需更多言语,
也无力给出更多言语。苏念白深深地、无声地凝视了朱奶奶几秒,
目光扫过她枯瘦的手、紧闭的眼、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脆弱的面容。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
他感觉朱奶奶变得更老了,他没有再说一个字,只是伸出手,
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瓷器,替她把滑落些许的毯子仔细地、妥帖地重新掖好,
确保每一处缝隙都盖得严严实实,仿佛这样就能替她挡住这废墟世界的所有寒意。
做完这一切,他缓缓站起身。没有道别,没有多余的动作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昏暗中缓慢摇晃的摇椅和椅上那抹瘦小的身影,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,
背着行囊,一步步走向门外那片笼罩在未知中的灰败天地。
沉重的脚步声与身后摇椅那缓慢、疲惫、永不停歇的“吱呀…吱呀…”声,
在昏暗的房...